捷運台北車站2號出口，
一走出捷運站便感受到刺骨的寒風，
某座電視牆上方顯示著外頭溫度10.8度，
空氣裡帶著冷冷的溼氣，
這樣的天氣在台北市寒流來襲的日子裡一點也不稀奇。
我用力抓緊大衣把自己包的更緊，因為我身邊已經沒有她可以擁抱。
七年前的那個夏天，我第一次遇見小琪。
當時我才高中二年級，她是我隔壁班的女生。
因為我念的是理組，所以很自然的男多女少，
所以當我第一次在人群中看見她時，我17歲的熱血的心就這樣被她給征服了。
兩個禮拜後，我第一次寫信請我的死黨阿文幫我偷偷交給她，
我說我想跟她交朋友。
兩個禮拜又多兩天，我收到了她回我的信，
她說不如直接交往吧。
三個禮拜後我們第一次通電話，
從凌晨聊到天亮，從太陽聊到月亮，從張洪量聊到卜學亮。
一個月後，我們第一次出去看電影，
我第一次牽了她的手，摟了她。
一個半月後，我第一次在她家樓下親了她，
第一次知道原來接吻的感覺是甜甜的，
第一次發現原來我真的很愛她。
「小路，你畢業後會留在宜蘭嗎?」她頭依偎在我肩膀上問我。
「不！我要考台大，我想到台北去！」我說。
「那我也要考台大，跟你唸同一間學校！」她瞇著眼睛笑著對我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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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著她淘氣的臉，忍不住親了她。
然後我第一次被親到嘴唇爆裂。
一年後，聯考成績放榜，她很順利的考上台大，
而我卻只考上輔大................
隔天下午她來到我房間安慰我，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，我們倆坐在床邊沉默了很久。
「小路，你別難過，輔大跟台大都在台北啊！」她擠出一句話來安慰我。
「不一樣，妳在台北市，而我卻在台北縣。」我冷冷的回她，並特別強調「縣」這個字。
「說不定幾年後台北縣會變成新北市啊！」她抓著我的手說。
「那仍然不是台北市啊！」我生氣的回答。
當時無聊的自尊心作祟，我竟然用力的甩開了她的手。
這一甩，我把自己的手給弄脫臼，也把她的心給弄碎了。
「小路你不要這樣！我從來不覺得學校代表什麼！」她泛著淚水對我說。
「妳有完沒完，我不要妳的同情！」我放大了音量對她說，這是我第一次吼她。
「那…今天要做嗎？」她哽咽的問我，我感覺到她努力讓自己不哭出來。
她指的是做紙鶴，她常常會來我房間，有時候我們會做紙鶴做一整個下午，
但是今天我一點也不想。
「不了，我等等要跟安妮出去......」我隨口亂說。
「安妮…為什麼你要跟她出去？」她聲音顫抖著。
「她也考上了輔大，我覺得我該開始多跟她相處。」
安妮是她的好朋友，我故意這樣騙她。說真的，當下我認為讓她受傷或許可以讓自己好過一點。
好懦弱的心態，我痛恨這樣的自己。
「你一點都不在意我的感受嗎？」她終於忍不住了淚水，我第一次把她弄哭。
「妳上了大學後一定會有很多人追妳，到時候妳也會把我當成屎一樣！」
「我不會！為什麼你要這樣說我！」她哭的更慘了。
「妳不要再說了！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，好嗎？台.大.的！」我甚至還故意講話酸她。
她難過的拿起了她的袋子，從裡頭拿出她原本要送我的禮物，是她存錢買的手機，在當時手機是很貴的。
「我買了兩支一樣的...原本希望我們一人一支，上了大學後就可以每天晚上通電話......」
她沒有看著我，只是靜靜的把手機放在桌上。
「我走了，再見！」她背對著我說，我感覺到她的眼淚還在不停的流。
我沒有回她，她默默的開了房門離去。
當她消失時，我心頭才開使湧出那股強烈的愧疚感。
我心想，等下一次見面，我一定要好好跟她道歉。
沒想到，這一等就足足等了六年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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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站前人來人往，更顯得我的孤單。
這些年來我每想起她，就會想打給她跟她道歉，告訴她我還是很愛她。
告訴她，她送的那隻手機我到現在都還在用。
但我沒有勇氣，甚至連跟朋友問起她我都不敢。
如果知道我那樣子對她，任誰都會覺得是我自己活該。
連我最好的朋友，阿文也是這麼認為。
「身為你的朋友我不會罵你，但我認為你必須自己接受這種結果。」每次聊起來他總是這麼說。
退伍之後，我曾經鼓起勇氣打給她，
我好想要知道關於她的一切，她過的好不好？她有沒有交新的男朋友？她是不是還想念我？
但是全都無從得知，因為她已經換了號碼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突然我在車站前的人群裡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，是安妮。
我趕緊上前跟她打招呼。
「小路！你退伍啦！你變得好壯，我差點認不出來了！哈哈！」安妮笑著對我說，她的笑容依舊很燦爛。
「大學畢業後就沒有跟妳見面了，妳開始在工作了嗎？」我好奇的問她。
「是啊！最近找到了一份助理的工作，真的是不簡單啊！」
因為她跟我都考上輔大，所以大學的時候我常常會跟她出去吃飯聊天。
我知道安妮跟她一直都有保持聯絡，但我一直沒有勇氣跟安妮問起關於她的事情。
但今天我決定要拿出勇氣問她。
「那個…你可以給我小玲的電話嗎？」我不好意思的說。
「什麼…你怎麼會突然想要她的電話？」她似乎感到非常意外。
「有些話，我想要親自對她說…」
「可是這...實在是太突然了......」她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。
「我知道這真的很突然，但我已經下定決心了，妳可以給我她的電話嗎？」我堅定的看著她說。
「這...........」
「我知道妳可能很為難，但是妳放心，我不會讓她知道是妳告訴我的。」
她受不了我一再的拜託，終於給了我小玲的電話。
「我不懂……你到底要找她做什麼？」安妮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隔了這麼多年我要突然聯絡她。
「有些心裡的話，我一定要跟她說。」
我跟安妮道謝後，便衝忙的離開了。
當天晚上，我便打給了小玲，並約她出來咖啡廳聊天。
我提早了半個小時到，一想到六年沒見面，她不知道變得怎樣，我心裡就非常緊張。
我需要一些時間讓自己保持冷靜。
半小時後，小玲走進了咖啡廳。
我幾乎快認不出她，六年的時間完全改變了一個人，她變成了一個標緻的美女。
我站起來對他打招呼，並且要過去幫她點杯咖啡。
「不...你不用幫我點了，我只是來看你找我有什麼事？」她趕緊阻止我。
「我們坐下聊聊好嗎？」
「我不懂…你到底想要跟我說什麼？」
「我……我想跟妳說…對不起。」我拿出勇氣對她說，即使已經遲了六年。
隨後我的腦袋裡又浮現那天她在我房裡流淚離去的畫面，雖然她跟六年前相較已經變了很多。
「你完全不用跟我道歉......」她冷冷的說。
「我知道，妳想說我該道歉的人是我自己對吧！這些年來我已經不知道跟自己道歉過多少次，希望自己能原諒自己當年的幼稚，但我還是希望能夠得到妳的原諒...甚至我希望......」
「我根本一點就不怪你...我只是......」
「只是不知道怎麼繼續愛我了嗎？」
「不是...我......」她開始顯得有點緊張。
「難道妳已經對我沒有感覺了？」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開口問她這句話。
「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...總之...我下個月要結婚了。」她把這事實告訴了我。
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，但人總是在真的發生的時候才知道可怕。
「妳真的...已經不再愛我了嗎？」我忍不住抓起她的手對他說。
「放開我！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了！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說什麼！！」她的聲音大到咖啡廳裡的人都轉頭過來看。
她用力的甩開我的手，就像我當年甩開她的手一樣。而在場所有的人都看在眼裡。
「妳真的...一點都不留戀了嗎？六年的時間真的沖淡了一切了嗎？」我沮喪的問，即使我知道答案會是肯定的。
也許我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，但我還是選擇讓自己痛苦，畢竟當初我也曾經讓她心碎過。
至少，那句「對不起」我對她說了。
她沒有回應我，很快的她的男朋友走了進來，並摟著她的肩膀。
「沒事吧？小玲！」問的同時他也瞪著我。
「沒事…我們快離開吧！」小玲害怕的說。
想不到，相隔了六年，再次相見她竟然只是想趕快離開......
今年台北的冬天比以往都冷。
我把事情都告訴了阿文，他也在台北工作，所以當晚他特地來陪我。
我們坐在河堤，開了幾罐金牌啤酒聊了開來。
「與其想這麼多，不如把你灌醉！明早起床什麼事都沒了！哈哈！」阿文半醉的對我說。
「你說的對！跟當年相比起來，今天的我真是太勇敢了！」我苦中作樂的說，其實我也開始有點醉了。
「說的對！就像個男子漢一樣祝福她吧！」阿文說完又再開了一罐金牌。
「嗯，希望那個男的能夠給小玲幸福！」我看著遠方這麼說。
這時阿文口中的啤酒突然噴了出來。
「你是說小玲？你今天去見的是小玲？」他瞪大了眼睛問我。
「對啊...就算她變了很多，但我還是認得出他是小玲啊......」
「我不懂的是......你為什麼要約小玲？你女朋友是小琪啊！！！」
「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」
...
...
...
...
我大概有將近一分鐘沒有說話，我的醉意全退，腦子裡像是有20萬伏特的電流通過一樣。
「對啊!!!!我女朋友是小琪啊！！我約小玲幹麻!!？我他媽有病啊！」
我趕緊拿出手機打給了小琪。
「喂？」電話另一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。
「那個...我是小路！我有些話想跟妳說，不如我們明天約出來喝個咖啡？」我鼓起勇氣問她。
「不如我們直接復合吧！」她爽快的說。
於是我們相約在咖啡廳見面。
隔天下午，我一樣提早了半個小時到。
她只晚了我一點走了進來，並且一眼就看見我。
她坐了下來，我們點了咖啡，很湊巧的同時拿出了手機放在桌上。
想不到她也還在用那隻手機。
她笑了，我握著她的手。
六年後，
咖啡店裡，
一對緊握著的手，
兩支同樣的老舊手機，
一段失而復得的愛情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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